宰相府,凌妘早就想去了。
当年娘亲死后,凌家叫外祖父把刚出生的她给领回去。
那时候舅舅还是一个游医,四处漂泊游历,常年不回家,接到信都来不及赶回来。
等他千里迢迢赶回来,娘亲早已落葬,宰相府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她这个人一般。
以舅舅的脾性,自然也不会找上门去理论。
故而凌家上下都不知道孟广平即是孟小青的哥哥,自然也不会料想到,孟广平的这个远房侄儿会是凌妘。
凌妘提着药箱,被凌家家丁客客气气地领进大门,一路带到内院。
又在丫鬟的指引下进了凌薇的香闺,见到了一脸病容躺在**的凌薇。
凌妘恪守医者本分,按规矩先让凌薇张嘴,看了她的舌苔,随后叫丫鬟拉拢纱帐,简单问了几句话。
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,于是坐下,隔着帐子替凌薇诊脉。
花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,她才沉吟着说道:“到是奇了,凌小姐脉象虽弱,但很平稳,不像有什么病的样子。”
“那我女儿为何日渐衰弱?”屏风后传出妇人急切的声音,“大夫!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啊!”
凌妘说:“我的医术有限,你们请别家大夫来瞧过没?”
何翠华哽咽道:“有啊,宫里的太医都来过一轮了,可也是什么都瞧不出来!真是要把我给急死啊!”
凌妘淡笑笑,用安慰的语气说:“凌夫人莫急,令嫒一没受伤,二没得病,不是好事吗?至于为何衰弱,怕是另有原因。”
“什么原因?”何翠华紧张地问。
凌妘说:“实不相瞒,前几日我刚去过寺庙还愿,便是因为自小噩梦缠身,后来求得菩萨庇佑,方才好了。”
“真这么灵吗?”何翠华激动地站起来,急急走出屏风。
她长得实在算不得好,气质也很一般,唯独皮肤白,才有些富家主母的样儿。
若不是这一身白皮肤,恐怕连府里的嬷嬷都不如。
也是因为皮肤白,导致眼下的两团乌青十分明显,一看就知道忧心忡忡,已有一段时日没休息好了。
真是母女连心,凌妘想,淡淡开口:“有没有用,试过不就知道了?”
何翠华看看她,迟疑片刻,请教道:“那,那要怎么求呢?”
凌妘胡诌道:“我不知凌小姐是怎么一回事,但我是因为幼时顽劣,跑去山上玩。村民自发来找我,其中一人失足坠了崖。我自此便背上了一条人命,故而在家中设灵堂,念佛经,将那附在身上的魂儿送走。”
“人,人命……”何翠华拿帕子印了印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,哽咽道:“我家阿薇那么善良,何曾残害过人命啊?”
凌妘继续胡编乱造:“或许是父债子偿也未可知,夫人不如去问问凌大人。官场如战场,惹上个把人命官司不算稀奇事。那些恶人死后变成恶鬼,没有能力找凌大人复仇,便找阴气略重的凌小姐,也是有的。”
“这……”何翠华踌躇不决。
“娘。”凌薇虚弱地开口道:“是她,是那个女人……”
“你别胡说!”何翠华快步走到床边,低声说道:“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!怎可能现在才来纠缠?再说她要复仇也该来找我!我的阴气难道不重?”
凌薇摇头道:“娘,您忘了,上天台山的那日,我不是说过她坏话吗?”
何翠华反驳道:“那可是佛门净地,她一个死鬼如何去得?又如何能听到你说了些什么?你别再胡思乱想了!”
凌薇却是深信不疑,费力地强撑起身体说:“那就是我那般污蔑她,惹菩萨生气了……娘,您就帮我求菩萨宽恕吧……”
何翠华细想了想,她的宝贝女儿可不正是从山上回来后才开始慢慢不好的?
“贱人!“她恶声恶气地骂,“活着要与我争,死了还不消停!竟然害了我的女儿,看我不请道姑术士把她打得灰飞烟灭,让她永世不得超生!”
凌妘默默听着,脸上的表情极淡。
心想她的娘亲一定早早就投胎到好人家去了,哪里会怕她们做那些法事。
她们两个全都是明知故犯,没一个是无辜的,直到今日也毫无悔改之意,甚至还要行那泯灭人性之事。
那她就奉陪到底。
她会继续替天行道惩罚凌薇,像猫慢慢地玩弄猎物,欣赏她们母女二人的惊恐和痛苦。
她们造谣说她的娘亲残害自己的孩子,那就让她看看,真正爱护自己孩子的母亲该是怎样的?
“凌夫人,我先告辞了。”
凌妘提着药箱往外走,听到凌薇微弱的声音又隐约传来。
“娘……您就当是为了女儿……按林大夫说的法子去做吧……”
凌妘嘴角扬起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度,大步往外走,对府里的布局之熟悉,带路的丫鬟反而追在她身后。
心中只道这漂亮的小郎中是个聪慧过人的,路走个一遍就认得了。
三日后,这个名叫静月的丫鬟来云梦泽买酥饼。
凌妘问她:“你家小姐好些了?都能吃这个了。”
“没。”静月神色哀伤地摇摇头,语气却不带半分难过,“小姐还是那样,这饼是我买了自己吃的。”
凌妘又问:“之前听凌夫人说要做法事,也没有用吗?”
静月回道:“法事没见做,不过夫人造了一间小佛堂,日日焚香点烛,诵经祷告,但也没什么用就是了。”
凌妘微笑道:“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,会好的。”
她亲自去厨房,出来时手里多拿了一个碗,对静月说:“这是店里新研发的药膳甜羹,你带回去给你家小姐补补气血吧。”
当天晚上,静月就来找凌妘,笑吟吟地说:“林公子!我家小姐吃了甜羹后竟舒服不少,难得能坐起来了。还开了胃,晚饭喝了整整一小碗粥下去,这是近半个月来都不曾有过的,您可真是厉害!夫人让我来问您买方子呢!”
说着拿出一张银票递到凌妘面前。
凌妘接过银票,看了眼金额,还挺大的。
她笑道:“凌夫人可真是慷慨,我受之有愧,再说这药膳也是药,是药便不能乱吃,不如你带我去看一看你家小姐的情况再说吧。”
静月听了眼睛亮晶晶的,娇笑着说:“好啊好啊!林公子愿意随我回府那是再好不过的了!多谢林公子了。”
凌妘转身唤道:“缃叶,你有空同我走一趟吗?”
“好。”
缃叶明白凌妘带上她的用意,点点头,手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腰间缠着的软刀。
“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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